(十)
隔天陳彥樺按照行程跟車謝票,空閒時間隨口一提某個日期是否會增加行程,好讓他有理由可以婉拒言新的邀約,可惜的是被一旁的陸寂妍聽見,只是笑笑地說紀祈告訴她事情的經過了,有行程也不會讓你跑,認命吧。
一時跟不上話題的卓雯眼神示意陸寂妍解釋,她只好將來龍去脈如實回答。
「就去啊,你在我這邊工作前不也跟他組過團?不懷念上台的滋味嗎?」卓雯笑了笑,惹得陳彥樺一陣難為情。她又開口:「我去跟大明星要個公關票他會給嗎?我也想看你表演。」
「拜託妳千萬別來。」陳彥樺雙手合十,誠摯回應。
「我去跟紀祈要,她搞不好會給。」陸寂妍做思考貌,決定問問看。
「妳們是什麼看孩子成發的家長嗎!別鬧了!」
言新的各種官方帳號發表了將要休息一年的公告,娛樂新聞又炸鍋一次,但很快便將告別演唱會的時間地點及售票日期公布,一時之間所有的帳號都湧入大量的不捨留言。
「拜託妳千萬別來。」陳彥樺雙手合十,誠摯回應。
「我去跟紀祈要,她搞不好會給。」陸寂妍做思考貌,決定問問看。
「妳們是什麼看孩子成發的家長嗎!別鬧了!」
言新的各種官方帳號發表了將要休息一年的公告,娛樂新聞又炸鍋一次,但很快便將告別演唱會的時間地點及售票日期公布,一時之間所有的帳號都湧入大量的不捨留言。
這次言新並沒有接受像上次政治宣言這種浩大的記者聯訪排場,只有透過幾家友好的媒體幫忙撰寫新聞稿。
言新只有在閒暇時間才會稍微刷個留言,這天他看到其中一個帳號回文:『這次也能在場外見到彥樺哥嗎><』,他微微勾起唇角,回覆:『你猜^^』。
頓時粉絲討論熱度飆升。
時間越來越接近演唱會日期,陳彥樺也因卓雯選完舉相對不忙碌且得知他有上台需求,所以特別在演出前夕讓他有休閒時間能練練吉他,對於上司這樣的貼心,陳彥樺雖然抱著感激,但也知道他同事來看表演是無可避免之事了。
言新的告別演唱會日程訂在五六日,分別從中部至南部,最後一天回到北部,各地區僅一場,唱完也差不多能準備進入跟公司談好的長假階段。
日期終於來到中部場當天,言新心情極好,他很久沒有開演唱會這麼開心了。
做為歌手的他依然享受創作及演出,但在這間公司的時間一拉長,越來越多的限制與條件壓在他身上,而他也不再是獨自一人,他的一舉一動帶給公司效益也連帶影響身旁工作夥伴,他無法再像以前一樣任性妄為,只得失去一部分的自我,令他演出時都帶著一定程度的小心翼翼,比起未出道前的樂團時期,後來的演唱會更像是一種履行義務的表現。
中部及南部場的演出可說是相當成功,邀請的嘉賓不是公司後輩,中部場找來了出道前便相識的同期樂團串場,而另一場則找了號稱史上最難談合作的靈魂歌姬作為來賓一同演出。原本這次演唱會的企劃團隊還有些擔心言新提議的對象會因風格差太多而無法引起台下共鳴,但事實證明一切多慮了,只要是言新所選擇的對象基本上不會有實力差距問題,合作演出有熱情,台下熱度也不可能低,粉絲幾乎是照單全收。
難得地,開演唱會已不全然是商業考量取向。
演唱會開場時間是晚上,不過言新告知說希望陳彥樺中午先到,要拜拜祈求活動一切順利。由執行長及言新帶頭站在最前方,這樣的儀式讓陳彥樺感到非常新鮮。
「立鈞會負責你的一切,你叫他三分鐘內拿出滿漢全席他也得生出來給你,總之你可以盡情使喚他。」
儀式結束後,言新拍著一位同仁的肩,如此介紹給陳彥樺。
「言新,饒了我吧。」邱立鈞苦笑,「樺哥,先去休息室嗎?」
陳彥樺點頭,「我去哪對你們比較方便就去哪。」
邱立鈞領著陳彥樺到休息室,指點了一下想去哪裡有什麼需求都可以告訴他,「雖然樺哥對我可能沒什麼印象,但我很高興你答應言新的邀請願意上台表演。」他笑著說:「我是燁鈞的弟弟,也是上次帶你進後台的那個工作人員。」
陳彥樺一愣,才後知後覺想起似乎有這麼回事。
「你長得跟燁鈞不太像。」陳彥樺瞇起眼,下了這樣的評語。「燁鈞前兩天問我人在哪裡,他作為中部嘉賓表演完畢,問我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很驚訝,我以為我脫離樂團圈這麼久他早就忘了我,畢竟我們很久沒聊天了。」他微笑,「可能是作為言新演唱會的嘉賓,他才想起有我這個人?」
「大家都說我們長得不像。」邱立鈞哈哈笑了兩聲。「至於跟你聯絡這件事⋯⋯那傢伙以前只是不想打擾你工作。」他聳聳肩,「他很關注你,好歹他也⋯⋯抗爭過。」
「嗯?」
「心跳法案那年,他沒上街頭他很後悔,後來他很常寫一些批判性的歌,可能也因此遲遲無法走進商業市場⋯⋯說太多了。總之他很高興身邊有人進入體制內。」
「⋯⋯他不曾對我說這些。啊,不過我後來也很少跟樂團圈接觸了,這也沒辦法。」
「放心吧,本來就喜歡你的,後來也沒討厭你。大家只是⋯⋯不想打擾你,不想被說蹭熱度、之類的。」邱立鈞輕笑,「被派來樺哥這邊好好喔,都不用做事。」
「你真不怕我叫你拿出滿漢全席?」
「你才不會呢。」邱立鈞吐舌。
陳彥樺稍作休息沒多久,邱立鈞便帶著他上台定位彩排,為晚上的演出作準備。
「彥樺,緊張嗎?」
言新上台前,帶著笑意向他詢問。
陳彥樺眨眨眼,「說實話,沒比選舉緊張。」
「那就好。」言新一手扯過對方,在他的右臉頰落下一吻,於他還未反應過來之前,言新揮揮手,跑向舞台。「晚點見!」滿是得逞的模樣,笑容燦爛無比。
陳彥樺瞪著言新那好看到不行的笑臉,無奈地搖頭,想氣也氣不起來。
待言新唱到一個段落,邱立鈞將陳彥樺帶到側台做準備。
此刻言新站在延伸舞台,微笑地開口:「今天是告別演唱會的最後一場,應該很多人很好奇今天的來賓吧。追蹤我很久的粉絲也許會知道,我在這間公司出道前,有組過一陣子的樂團,換過貝斯手、換過鼓手,就是沒換過吉他手。」
說及此,台下一陣譁然。
「他已經很久沒在這種場合出現了,有些人會知道他,可能也是別種原因。」言新意有所指。「他很久沒登台了,萬一他彈得很爛,大家也不要說破,好嗎?」他走在回主舞台的延伸走道,待站定位後,他朝陳彥樺所在的側台方向伸出手,輕聲開口:「讓我們歡迎今天的特別來賓——《星星與花》的原填詞人,陳彥樺。」
邱立鈞輕推陳彥樺一把,提醒他該上台了。
他走向舞台中央,伴隨著台下的尖叫聲,有一瞬間他似乎被拉回多年前的音樂祭,還沒那麼有名氣時,小小的舞台與觀眾的距離好近,所有反應盡收眼裡。如今,他因言新的邀約站上這樣的舞台,說不緊張是騙人的,但他帶有更多的情緒是興奮,他依然渴望著這樣的熱度。
不得不承認言新說得沒錯,他並不抗拒上台,他抗拒的是他⋯⋯對音樂的半途而廢。他隱隱認為自己團練沒練好就走上街頭是對音樂的放棄,繞了一大圈,他回到了這樣的場合。
「如果我彈得很爛,那也是你的曲編得太難。」
陳彥樺身穿與言新同款的襯衫,戴著黑框眼鏡,乾淨氣質顯得他更像學生。沒有多餘的話語,他耳麥聽著控台給的指令,刷下和弦。
當年他填詞的星星與花,寫的是他們的故事,用小王子與他的玫瑰花的概念去包裝當時的少年情懷總是詩。
那年的他們絕對沒想過至今一起演出這首曲子,竟這麽深刻。
陳彥樺看向言新,原以為對方會專心唱歌,沒想到他直望著自己的方向,勾起滿星子的笑意。
啊,果然。這個人就是夜空中最閃亮的那顆星。
陳彥樺其實記不太清楚最後他是怎麼離開舞台的。
他依稀記得自己盡可能沒出錯地彈完整首曲子,接收觀眾們的尖叫與掌聲,以及被言新調笑幾句,再來他被言新擁抱住,恍惚間被親了左臉,震天巨響的尖叫聲如浪潮淹沒他的五感,他甚至沒能拒絕或說出什麼話去斥責對方的行為。
他感受得出來言新是真的很高興他與他一同站在這個舞台上。
觀眾傳遞的熱度、刺眼的燈光、起了霧的鏡片及言新的氣息。
嗅覺不敏感的他,似乎聞到一絲杏花與雪松揉和的甜。
——那是情動的味道。
他記不得自己說了些什麼才走回側台,只是當他看到邱立鈞淚眼婆娑迎接他時,突然間清醒了。
「你怎麼哭了⋯⋯?」
陳彥樺笑了,他想到選舉剛結束時也是這麼沒實感,彷彿一切還進行著,他並未完全脫身。
「就、就突然很感動。」邱立鈞胡亂抹了抹臉,「真是感慨啊⋯⋯竟然能親眼再看你上台表演。」
陳彥樺帶著無奈,又帶點寵溺,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
「是呀,我也很感慨。」
他勾起唇角,望向依然在舞台上散發巨星魅力的那人。
整個演唱會結束後,工作人員引導著散場,陳彥樺看著下舞台呈現疲憊狀態的言新,正想著是否該說些什麼,言新便率先開口:「好玩嗎?」他微笑,那張笑臉還是那麼完美。
陳彥樺鄭重地點頭,「好玩。」
「跟選舉比,哪個比較好玩?」
陳彥樺一愣,「選舉不好玩。」
「也是,不能這樣比。」言新呼出一口氣。他朝他招了招手,讓他走來他身邊,他一把抱住陳彥樺,便沒再開口說話。
陳彥樺回擁著言新,輕撫著他的後頸,什麼話也沒說。
此刻安靜得一根針落下都嫌刺耳,只剩彼此的呼吸聲。
薰衣草混著檀香融合了杏花與雪松的甜香,他們沈默地汲取彼此身上的氣息。
他們不約而同想到了一件事。
他們從未對彼此說出愛呀情的這種誓言字詞,他們在一起的理所當然,分開也很平淡,重修舊好也沒特意說開,一切如此自然。
「星星、」「彥樺、」
他們同時開口,陳彥樺主動拉出一段距離,不再是緊擁的姿態,他們相視而笑。
「你想說什麼?」
「你先說?」
「我只是好奇——你會想聽我說『我愛你』這種話嗎?」言新帶著嘆息般的低笑。
「這個嘛⋯⋯」陳彥樺眨眨眼,他捧著言新的雙頰,望著他的雙眼,總覺得他眼裡有漫天星子在閃耀。他湊上自己的吻,印上對方的唇之前,用嘴型描繪了三個字。
言新瞪大眼,他看出來了——並加深這個吻。
隔幾天是演唱會的慶功宴,自選舉完相較沒那麼忙碌,陳彥樺也撥空⋯⋯基本上也是被言新用半拐的方式,派經紀人紀祈直接殺來辦公室接送,把人帶來慶功宴會場。
陳彥樺到會場時已經是開飯一陣子的時間,他被紀祈帶往主桌方向,卻在中途被邱燁鈞攔截。
「反正言新不差這點跟你相處的時間,你就來我們這桌陪我聊天啦。」邱燁鈞笑了笑,強押著他坐下。「好久不見,你沒來台中場看我演出,我很失落耶。」他拿來空的玻璃杯,倒了啤酒給他。
陳彥樺聽得出來這只是玩笑,他接過酒杯,敲了下對方的杯子。「立鈞說你過得很好,應該不差我關心你。」
邱燁鈞瞥了眼坐別桌正在大笑的弟弟,嘖了聲,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他是不是有亂講話?」
「我不太清楚你亂講話的定義為何。」陳彥樺語帶保留,「他說你不想打擾我工作所以才這麼久沒聯繫⋯⋯」他微笑,抿了一口酒。邱燁鈞聞言臉一僵,乾笑了兩聲。他繼續說:「其實不用這麼見外,你有事或沒事都能找我聊天的。」
「真的?我找你聊時事你也可以?不覺得像在工作很累?」
「當然可以,你有任何事情想找我交流都可以。」陳彥樺思索了一會兒,「政治圈跟音樂圈不是一刀劃開兩個世界,不然政治人物也太孤獨了吧?我還是喜歡音樂,才會答應上台。」
「我還以為你是被言新那傢伙威脅了。」邱燁鈞瞄了眼主桌方向,就看到話語中提到的人朝他們走了過來。「喔?怎麼了?不能跟彥樺說話膩?」
「我只是來聽聽你是不是在說我壞話。」言新揚起完美的笑顏,惹得邱燁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是在說你壞話呀。」陳彥樺笑瞇眼。
「嗯?說了什麼?」
「說你都欺負立鈞,我在跟燁鈞告狀。」
「我以為燁鈞一直都知道這件事。」言新挑眉。「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你先跟我來一下。」
陳彥樺一愣,瞟了眼邱燁鈞,對方只是一臉受不了的模樣,「看吧,我就說他不想讓我跟你說話,去吧去吧。」
言新帶著陳彥樺走到會場外,挑了個沒人的角落,要他伸出手,而陳彥樺照做了。
一顆磁扣落到了他手中。
「這是?」
「我家大門的鑰匙。」
「咦?」陳彥樺感到驚訝,「為什麼?」
「我希望你有自由進出我家的權利⋯⋯以及意願。」言新輕笑,「我家還有空房間,如果你願意搬過來我會很高興。」
「怎麼這麼突然?」
「我一直在想我應該要好好整理我們之間的感情,尤其是經歷了後台那晚。」言新眨眨眼,眼裡充滿笑意。
「所以這是你想到的表達方式?」陳彥樺也笑了,他覺得有點傻,又有點可愛,給鑰匙確實是個滿直觀的行動。
「不行嗎?」言新又故意擺出委屈的表情,就是要逼他就範。
「行,當然行,怎麼不行。」
陳彥樺握緊手中的磁扣,抱了上去。
「我以為這個時候你該親我。」言新收緊這個擁抱,嗅著對方身上一絲絲的薰衣草混檀香,令人心醉的氣息。「你還沒回答我⋯⋯你要不要搬過來?」他低聲說道,吐息全渡到對方耳邊,惹得陳彥樺一陣心癢。
「這個嘛⋯⋯」他撫摸了一會兒言新的後頸,用同樣的低沈嗓音回道:「我考慮一下。」
「那你別考慮太久。」
言新笑著捧起陳彥樺的臉,給了彼此一個綿長的吻。
(正文完)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