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風》染缸與墨花(下)

CP:蘇枋 x 櫻
* 尤其對蘇枋的妄想,請勿上升原作,如有雷同,就當我魂穿作者(?)



    染缸與墨花



    08.


  「茶會涼喔。」

  桐生捧起瓷杯啜飲,蘇枋安靜得不同以往,顯而易見的動搖就不曉得隔壁那位總代是否察覺。

  「到時再讓人換上新的一壺吧。」

  「阿蘇會讓我們待這麼久嗎?」桐生輕笑,字句犀利得令蘇枋瞇起眼。

  「也——」

  「也是。」櫻遙坐起身,將原本跋扈的姿態收起。

  眼看櫻遙動作,桐生站起身擺了擺手,「那我迴避囉,兩位慢聊。」語畢便踏出會客室,喊了人帶自己去庭院晃晃,此舉盡收蘇枋眼底。

  「連我們家的人都敢喊呢。」蘇枋無奈的笑,沒辦法,若不是將來可能的商業來往,他是不會看在這層關係上讓以前的同學再踏進宅邸一步。「櫻,當上總代還適應嗎?」

  「就那樣吧。」櫻遙始終擰著眉,「⋯⋯你知道我的近況。」

  蘇枋揚起眉彎了唇角,「你可是櫻呀。」

  「那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的狀況?」櫻遙呼出一口氣,似乎壓抑著情緒,「難道你繼承家業就被規定不能擁有朋友或兄弟了嗎?」

  「這個嘛——或許是吧。」蘇枋又笑了,這次混入了糾結與不甘。他想起那應聲斷落的枝枒,不敢打破的缸。

  「所以我跑來會讓你困擾嗎?」

  櫻遙抬眼,被那同時擁有琥珀與黑曜的美麗雙眸眩惑凝結,蘇枋準飛一噎,道不出違心的謊。

  他以為自己能如同往常,卻因幾乎終年不見的思念而凝滯。

  可困擾與否,哪個才是謊言?

  「蘇枋,我還是想知道你躲我的原因。」櫻遙唇角繃緊,「希望別再用我聽不懂的語言。」連他自己也不曉得語句帶了點懇求。

  「櫻為什麼會想知道呢?」蘇枋準飛淺淺地笑,試圖回歸從容面貌,對現在他的而言戴上面具不該為難事。「這件事讓你很困擾嗎?你很在意我嗎?」

  「⋯⋯只有我被排除在外。」

  ——只有你是特別的。

  蘇枋艱難地將到嘴邊的話語吞下,事到如今他更不可能砸了缸,他身上背負的事物相比一年前更為沈重,而對方也是。

  缸底沈澱了家族的血與淚。



  「⋯⋯我上次來,有櫻花樹嗎?」
  櫻遙望向窗外,銀白與嫩粉交織,無心一句問話似乎令答案昭然若揭。



    09.


  櫻花開了。

  蘇枋準飛輕笑,他那一點小心思差點被撕破。他一同盯著圓窗外的粉櫻,啟唇落下一句:「再兩年,」他指尖抵著唇,「如果櫻你還是很好奇我躲你的理由,到時候蘇枋家的大門會為你敞開,你不用靠桐生也可以進來。」

  屆時你也該忘記這份執著,而我能繼續依著窗外的嫩粉思念你。

  塵封這段感情,如同沈澱缸底的傷,不見天日。



  請人帶桐生三輝回來,翠色雙眸只消一眼便大概知曉會客室內的兩人並沒有說開。

  他捏著梅花花柄,白瓣似乎還沾了點細雪融成的水珠。

  「桐生,那是梅花?」

  「對,剛剛才掉下來,我就撿起來了。」

  桐生走向蘇枋,將梅花放到對方手掌心。「還很新鮮呢,希望能一直這麼漂亮。」

  「沒有不會枯萎的花。」蘇枋輕笑,深知這句話多麼掃興。

  「沒把它砍了的話,」桐生眨眨眼,意有所指,「每年都會有新鮮的花。」



    10.


  歷時幾年,終於能傳承家徽。

  蘇枋準飛穿戴量身定做的正裝,深色為底桃色點綴,外掛繡上家紋,一身整齊端正地跪坐在木造長廊,面對的庭院景致的櫻色悄悄冒出頭,這裡種植不同種類的櫻花樹,過陣子深淺不一的粉將會綻放。

  交盃儀式——當前任當家的副手將綴有家徽的繩替他繫上以茲彰顯身份,蘇枋準飛不動聲色呼出一口氣,那是他憑本事剷除異己,是他應得的地位。

  垂首便能瞧見花似的家紋,抬眼則是即將盛放的櫻色。

  老一輩仍頗有微詞,他曉得往後需大刀闊斧地整頓。

  蘇枋準飛對這個家族沒有特別深刻的情感,多的是迫於現實無可奈何。

  他從繁文縟節稍微脫身,裡頭正大肆慶賀,酣醉酩酊,沒有人會留意到他的暫離。

  有人悄悄地來到蘇枋準飛的身後,他沒有回首,輕拍了身邊的位置,示意對方一同坐下。

  「櫻,儀式很無聊嗎?」

  「⋯⋯還好。」

  「是嗎。」蘇枋輕笑了聲,許久沒與櫻遙並肩,略感懷念的同時又有些心情複雜。

  他們的身份都不同以往了。



    11.


  蘇枋準飛終究沒能砸破守著的一口缸,但他怎也沒想到極力將之推遠的對象會自己跳下來攪和。

  在什麼時候?讓桐生帶著來的時候?或更早?

  這些年間他早已明白前任當家的副手不僅是基於遺囑才好好照應他,與前任當家的關係或許有超出義兄弟的情感,可蘇枋未曾想過被叮囑需要副手時,對方會提起櫻遙。

  而勢態竟已脫離他的掌控。

  櫻遙可是他推舉上位的級長,後來又成為風鈴的總代。

  是他這些年不願接觸的心繫對象。

  蘇枋怎麼甘心讓對方就此成為自己的副手?他又有什麼立場去要求?

  他笑著回應不可能,又埋頭躍入工作。



  直到對方將櫻遙帶到自己眼前,他還想著夢似乎沒醒。

  啟唇好半天卻吐不出任何一字,盯著櫻遙兩色的髮錯看成是滴到紙面的墨,吃著白紙的墨。

  ——我將收他為義子。

  等等!

  蘇枋準飛失去應有的從容,此刻櫻遙卻笑了。

  「你終於有點反應了。」

  蘇枋眼神霎時凌厲起來。



    12.


  鼓譟的心跳大得如窗外的蟬鳴。

  櫻遙總算進到宅院更內部的地方,前兩次都只能待在最前端的會客室,而他這次來到蘇枋準飛的辦公空間。

  三人好好坐下來談,蘇枋親自沏茶,氤氳滿室香,而動手的人卻一臉凝重。

  也不是什麼多複雜的事,只能說一切都是緣分。

  前任當家的副手率先開口,眼神堅定地表示櫻遙是個不錯的傢伙——

  當然,那可是風鈴曾經的總代,是他一心推離卻始終放心不下的對象。

  處理事情遇到了些麻煩,被路過的高中生所救,聽起來不太像是個成年男人會發生的狀況。

  蘇枋揚起眉,沒有露骨地戳破這八成只是藉口。

  「⋯⋯而且又是少主你的朋友,跟你相熟。」

  蘇枋準飛尚未成為當家,即使上位了也沒理由阻止,對方本來就是分家的人,是由前任一手拉起納入麾下,論輩分他也無法直接出手干預這個決定。

  他望向櫻遙,千言萬語不如一句道歉,而又是為了什麼而抱歉。

  在學時他們都了解櫻遙可能的家庭狀況,沒有走偏也只是因為進了風鈴,良善可愛的環境,他本質同樣熱心善良重義氣。

  ——成為你的義子或我的義弟?

  蘇枋準飛攤開來講,彼此深知這趟目的即是如此。



  「櫻,你真的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支開第三人,蘇枋準飛再三確認,他相信櫻遙絕對思考過,可只要有那麼一點可能性,他就不希望對方攪入這灘混水。

  櫻遙點頭,將來需要住進來這事也知曉。

  蘇枋長嘆一口氣,「罷了,至少不會是我的義弟。」

  「⋯⋯你不開心?」櫻遙小心翼翼地開口,「蘇枋,你不希望我進來,對吧?」

  「既然知道了,又為何堅持?」

  「我也可以不堅持。」櫻遙抬眼,盯著對方逐漸收起的笑容。「只是你每次都不願意給我一個答案,這讓我很⋯⋯困擾。」倏地脹紅了臉蛋,蟬聲很吵。

  啊。蘇枋準飛瞠大了眼,突然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低眸,錯以為手中捧著當年桐生放到他掌心的梅。

  「櫻。」蘇枋喊了聲,「你還是會好奇,我躲你的理由——對嗎?」



    13.


  流蘇搔癢人心。

  櫻遙注意到的時候,蘇枋已經來到他的身旁低下身,耳環的流蘇碰到臉頰,刮起一陣癢意。

  「櫻,我喜歡你。」

  蘇枋準飛決定放手一搏。

  櫻遙因尷尬的心意而收回義子決定也好,對他的舉措發怒也罷,他確實應得。

  只見櫻遙一愣,問了句:「這跟你躲我有什麼關係?」

  蘇枋噎住,止不住地大笑出聲。

  蟬聲也壓不過。



  實在是⋯⋯被你打敗了呢。

  蘇枋準飛終於意識到,他才是那個被攪散的汁液徹底暈染的紙,在他身上開了點點墨花。



    14.


  義父子的交杯會在新任當家的見證下實行。

  蘇枋大手一揮讓儀式更簡單進行,不是成為現任當家的義弟,家族之間的關注度不高,僅有老一輩對儀式的重視程度頗有微詞,不過閒言閒語可無法對他造成影響。

  這也是蘇枋準飛後來妥協的原因。

  他不在乎櫻遙是否真的能勝任他的副手,櫻的義父不愧是前任當家的副手,後來討論這件事時講了利弊,也暗示了對方將這些年的情感都看在眼裡。

  「也該讓我退休了。」對方輕笑。

  「退休可以,隨著我生父而去可不行。」蘇枋準飛舉杯輕敲,達成協議。



  儀式排場不大,蘇枋替櫻遙挑選正裝,他是他在這個宅院最熟悉的人,也是這個家族的主人。

  櫻遙很少經歷這種場合,顯得侷促不安,此刻蘇枋毫無波瀾,只誇了櫻遙穿這樣很好看。

  「今天的儀式已經很單純了。」

  蘇枋準飛輕笑,在場聚集的人都會是他這些年培養及照應的弟兄,他不會允許這種場合出現對櫻遙不利的人。

  他聽聞風聲,一直望著同一片春色的心思遲早會被人注意到,那可不是件好事,捉拿他的軟肋充當談判條件並不是難以預見的未來。

  將之就近看顧可能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無論櫻的義父如何思量,他確實說服了自己。

  同時也能將前任當家的副手綁在自己身旁,是筆划算的交易。



  儀式結束後,櫻遙被義父帶去向人打招呼,眼看還需要一段時間,蘇枋準飛溜出大廳,來到面向別館的廊道發愣。

  宅院到別館須走一小段石板路,一旁有池塘造景,荷蓮盛放,亭亭清香。

  櫻遙從今往後會住進別館,讓義父或他帶著。

  一罈缸的水終究融成消散不開的深沉墨色。

  而他將會甘之如飴。



    15.


  ——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同一個家族的人了。

  儀式當晚蘇枋準飛約了櫻遙共進晚餐,不巧義父另有安排,只好等結束歸來才能簡單閒談幾句。

  蘇枋來到別館時,櫻遙已倚著茶几睡倒,面色紅潤,看來被灌了不少。

  略感可惜地將清酒擺至一旁,他獨自拿起酒壺給彼此斟了滿杯,雙雙一飲而盡。

  溫順甜膩流過喉嚨,暖了胃連帶熱了臉頰。

  夏夜晚風,月光有情。

  聽著櫻遙均勻地呼吸聲,蘇枋準飛突然覺得就停在這,也沒什麼不好。

  或許待下次手捧的梅花盛放,能在彼此身上種新的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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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草東沒有派對的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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