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果待摘(上)
——要多喜歡一個人,才會想將對方拆吃入腹?
蘇枋準飛盯著櫻遙一口一口咬著蘋果糖,嗑碎了蜜殼,汁液與甜膩沾覆著唇,染了一抹紅。
他恍惚想著上一次吃蘋果糖是什麼時候?小學?當時紅果酸澀蜜糖膩口,不怎麼喜歡的滋味。
但櫻遙嚐起來似乎覺得很可口。
嗯,可能真的很好吃吧。
*
「文化祭?」
「對啊!聽說要復辦了。」
當時只見榆井高興地手舞足蹈,櫻遙卻沒想過是如此麻煩的事。
原本班上同學興致缺缺,在聽到蘇枋輕快說了一句「那應該會有女孩子來參觀吧」,突然各個雄心壯志打算卯足全力,一步上前圍堵自家級長。
「能不能脫單就靠這次了!救救我們吧級長——!」
先不論是如何滑坡至此,臉皮薄的櫻遙最受不了人家一句拜託,罵咧幾句吵死了,轉頭要二位副級長想想辦法,蘇枋笑得瞇眼,雙手搭上榆井的肩。
——真拿我們家級長沒辦法。
於是,從聽說到廣播宣布文化祭復辦,充實又有趣的盛事要開始了——
原本該是這樣才對。
「蘇、枋、準、飛!」
「唉呀,原來櫻同學知道我的全名呀。」
櫻遙咬牙切齒,抓著女僕裝的力道近乎要撕破手上的布料,「這這這這、這輕飄飄的衣服是怎麼回事——!」
「嘛,誰叫我們開會討論的時候,級長都不參與。」蘇枋笑咪咪地回答。
「你!你明明說交給你準備就好!」
「對呀,所以我準備了。」
櫻遙脹紅著臉,紅得幾乎能滴出血。
回想當時交給蘇枋主持班會,在選定咖啡廳主題後他就開始飄忽思緒,直到蘇枋喊他名字,問他有沒有意見,下意識想著交給兄弟應該沒關係吧——
不不,這大有關係了!
「⋯⋯你們也會穿這個?」
「沒有喔,只有你。」
「哈啊?」
「誰叫你沒意見呢。」蘇枋揚起笑容,一旁的同學們已經忍不住笑得東倒西歪,連榆井都將臉躲在秘技本後面偷笑。
「阿櫻加油。」桐生擺出打氣的動作。
「蛤!等等!」
「好啦——」蘇枋拍了拍櫻遙的肩膀,一手將衣服抽回,深怕對方直接扯破,「開玩笑的。」
「啊?」
逗貓逗夠的班上同學這才笑著承認騙局一場,被炸毛的櫻遙追著打。
沒想到苦難並沒有真正結束,女僕裝事件不知怎地傳進學長耳裡,椿野更是直接跑來一年級的班級,笑說「人家很期待」。
「沒有要穿!」
「人家能幫你化妝唷!」
「不可能穿!」
蘇枋始終是漂亮的微笑,只有一旁的榆井猜到大概。
眾人大抵也知道櫻遙是不願意穿上那套蕾絲女僕裝,帶著戲謔的心情將背心式的衣裙掛在教室牆上,讓櫻遙每看見一次就雙頰泛紅一次,真好玩。
事前準備如火如荼的進行著,例行巡邏也不落下,街區走一遭便回來刷背版油漆,不大的教室打算隔成兩間,預計一部分做烹調使用,另一部分則是喫茶區域。
都是男高中生也沒辦法做到太精緻的餐點或擺盤,在試做蛋包飯燙傷幾次手後,櫻遙不禁佩服起橘琴葉的手藝。
「櫻同學還是去外場吧?」
在櫻遙第四次把蛋煎焦造成浪費後,蘇枋下了最後通牒。
「放心放心,外場不用穿女僕裝的。」
「你又提!」
「不然這樣好了,櫻同學要跟我玩個遊戲嗎?」
蘇枋舉起一根手指,先是指向牆上那件女僕裝,「既然你這麼在意那件,那我們還是讓它發揮作用。」他又指向了櫻遙,「我贏的話,櫻同學穿。當然,你贏的話,我會穿上那套衣服。」
「蛤?你穿?」櫻遙一時腦袋當機,「你要穿?你願意?」
「嗯,櫻同學想看嗎?」蘇枋輕笑,「你贏的話,我穿。」
「誰、誰想看啊!我才沒有想看!」
「但是我滿想看櫻同學穿的呢。」
「誰、誰要跟你玩遊戲啊!我才不要!」
「喔?難道櫻同學怕會輸給我?」
——史上最禁不起激的櫻遙同學正式接下挑戰。
衝動答應的後果就是櫻遙根本還沒搞清楚遊戲規則是什麼,註定會被蘇枋耍得團團轉。
直到文化祭前一天,忐忑不安的櫻遙都還沒從蘇枋口中問出要玩什麼遊戲。
每次提問都被對方一句「耶——原來櫻同學很期待嗎」打回,班上同學不嫌事大開賭盤,結果因大多數人都押在副級長身上只好作罷賭局,又被櫻遙追著打罵。
沒辦法,自家級長炸毛太好玩了。
最終在放學後櫻遙拉住蘇枋,一句要殺要剮要幹架便快點,迫使蘇枋就範。
「嗯——」蘇枋瞄到班上同學看熱鬧的視線,「那我們去沒人的地方吧!」
「耶?」
蘇枋愉快地踏出步伐,櫻遙雖然有些不甘願也只好跟上。
他們找到一間沒人使用的空間,定睛一看是美術教室,擺著各式畫具與石膏雕塑,櫻遙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但蘇枋不知為何看起來熟門熟路。
為了讓顏料或用具不易變質,深色窗簾遮擋陽光,讓整個空間比起其他教室黯淡不少。
「櫻同學,手比五。」蘇枋攤開手,舉到臉頰旁。「我們來玩折手指。」
「折、折手指?」櫻遙愣愣地照做,「要幹嘛?」
「說出一件你沒有做過但認為對方有做過的事,如果對方有做過,那就要收起一根手指,如果沒做過,那就是自己收。最先五根都收起的人就輸了。」蘇枋輕笑,「很好懂吧?」
櫻遙點頭,聽起來很單純。
「那我先來。」蘇枋盯著櫻遙的雙眸,雖是不同顏色,都像玻璃珠一樣清透漂亮,「我的頭髮不是兩種顏色。」
「蛤啊?等等!這不公平!」
「櫻同學,你該折下一根手指囉。」蘇枋擺手,意有所指。「換你了。」
櫻遙憤恨地收起一根手指,咬牙切齒。「我沒有戴耳環。」
蘇枋早就料到櫻同學會有樣學樣,乾淨俐落的收起一根手指。「我沒有跟獅子頭連的副總長打過架。」 他揚了揚下巴,微笑示意。
「我、我沒有教榆井打架!」
「嗯——櫻同學確定沒有嗎?所謂的指導啊,鼓勵也算是其中一環喔。」
明顯的歪理,但櫻遙哪說得過蘇枋,來回幾句後發現爭辯不過,他憤憤地折下中指,等待對方的下一波攻勢。
眼看已經折下三根手指,依蘇枋的聰明才智,櫻遙背脊發涼,突然認知到自己離女僕裝不遠了。
蘇枋瞇起眼,見櫻遙一臉不甘想說點什麼又吐不出的模樣,輕快地開了口——
「我沒有跟男人接過吻。」
「⋯⋯啊?」櫻遙一愣,出乎意料的字句衝擊他的內心,緋紅染滿面頰,彷彿失手潑上了顏料。
這裡可是美術教室啊。蘇枋滿意地想,這紅,是他親手上色,是他要的結果。
「你、你你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怎麼可能跟男人接接接、」櫻遙一句話都說不完整,結巴了半天,「總、總之!你該折手指了!」
「打賭的接吻也沒有?」蘇枋上前一步靠近,嚇得櫻遙後退幾步,拳頭都快擺出來了。「嗯,那這關算我的,換櫻同學了。」他彎下食指,反正他也已得到想要的答案。
櫻遙還沒從內心震盪中回神,他搞不清楚對方在想什麼,那游刃有餘的笑臉看了就有氣,但他又無可奈何。
我沒有戴眼罩?不,對方如果硬凹說受傷也算的話,那曾經有可能包紮過醫療用。
我沒有⋯⋯櫻遙瞪著蘇枋,遮去右眼仍是張好看的臉,流蘇垂墜耳飾明明打架中該是種阻礙,對方卻不曾為此受阻。
總穿著長袖,頂多捲起袖子,外出服也以長衫為主,每次問不熱嗎都被亂回答一通。
還有⋯⋯
「櫻同學?」
蘇枋偏頭,忍不住出聲。
方才櫻遙的視線緊迫而銳利,像把雕刻刀,在他身上鑿洞。
雖然能讓對方將目光聚焦於自己是件好事,只是再耗下去就快天黑了。
櫻遙猛然回神,再次脹紅了臉。
糟了。
蘇枋瞪大眼,在聽到櫻遙紅著臉吐出「那你呢」時,鑿開的碎屑開始崩解,差點收不住表情,細碎地剝落。
「⋯⋯你有跟⋯⋯男生⋯⋯」
眼看一句話都講不好,蘇枋想接著回答,卻又貪戀此刻對自己感到好奇的櫻遙。
糟糕,貪心吶。
蘇枋一手捂住左臉,試圖將未崩落的部分拼黏回去。
---
怎麼就爆字數了呢,又。我怎麼說又呢。(艸
再來到底會是(下)還是(中)呢⋯⋯哇嘎乃。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